青青

80后,非典型的天蝎女子,却依然保有某些天蝎座的特征,譬如深情,譬如执着,譬如倔强,譬如感性。平生至爱——武侠、诗词、红楼、历史和古风音乐。胸无大志,热爱美食,向往“水枕能令山俯仰,风船解与月徘徊”的淡然生活。

《琅琊人物志》之萧景睿



《琅琊榜》(网络版)的故事开篇第一章是:两姓之子,也就是萧景睿。两姓之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书中详细地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。

 

二十四年前,因为金陵城内突然爆发“白喉”疫情,宁国侯谢玉之妻谢夫人被送到了睿山上的一座庙宇之中暂避,恰好碰见天泉山庄庄主卓鼎风之妻卓夫人也来此避难。两位夫人那时皆已身怀六甲,将要临盆,后来产期更是一起提前,恰巧凑到了同一天,于是两个男孩儿便一起落地了。

 

这原本是双喜来临,可偏在这时,发生了一场意外,导致两个男孩儿哪个是谢夫人生的,哪个是卓夫人生的完全分不清楚了。更严重的是,到了第二天,其中一个婴儿不知什么原因夭折了。于是当谢玉和卓鼎风归来之时,就只看到自己虚弱哀伤的爱妻,与一个不知道究竟该归谁所有的婴孩。

 

因为谢夫人是当朝长公主,所以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惊动到了当今天子,但是皇帝抱着婴儿也判断不出这究竟是谁家之子,最后只能提出一个折中之法:“既然无法确认这孩子究竟是何人之子,那他姓谢姓卓都不合适,朕就赐国姓于他,按皇子辈取名,叫景……景睿好了,他生在睿山之上嘛。一年住在谢家,下一年就住在卓家,算是两姓之子,如何?”

 

皇帝作了主,何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,所以大家只能同意。景睿便这样有了双重身份,既是宁国侯家的大公子,也是卓氏门中的二少爷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个在出生之时历尽艰险、大难不死的婴儿逐渐长大。长成了什么样子呢?

 

书中是这样描述的:萧景睿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不同,要同时满足两对父母的期许。谢家重文,卓家重武,谢玉想让儿子掌握将兵奇谋,卓鼎风要求儿子通晓江湖历练。虽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,但萧景睿总算不负众望,表现得甚是优秀,论文可词惊翰林,论武能拔剑江湖,再加上天生一副潇洒俊美的好皮囊,按他最好的朋友言豫津的说法,就是“完美成这样也就够了……”

 

通常读者在看到上面这一段描述的时候,十有八九应该都会把景睿当成《琅琊榜》这个故事的主角。文武双全,俊美潇洒,身在琅琊公子榜中,身世虽然离奇却是显赫非常,上至庙堂,下至江湖,无论从哪一点来看,他都非常符合读者对男主角的期待。可惜读者们猜中了开头,却没能猜中结尾。

 

如果给景睿定性的话,我想说:景睿,真的是个好孩子!(请原谅,这后半句话,我在不久的将来还得再重复一遍:豫津,真的是个好孩子!所谓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因为真的都是好孩子!所以景睿和豫津两个人才会这般投缘,相交莫逆。)书中不同的人对景睿曾经有过如下这些评价:

 

蒙挚口气微微冷冽地道:“说到底,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,有什么结果,也只有他自己吞下去。倒是萧景睿这年轻人……我素来欣赏他的温厚,可惜以后难免要受父亲所累。”

 

“原来你买给他们的……”国舅公子笑嘻嘻地用手肘顶了好友一下,“不知道你的一定说你会做人,实际上你就是心好。”

 

“景睿,”梅长苏踏前一步,柔和地看着年轻人的脸,“你是我认识的最有包容心的孩子,上天给了你不记仇恨、温厚大度的性情,也许就是为了抵消你的痛苦。我真心希望以后,你可以保持这份赤诚之心,可以得到更多的平静和幸福,因为那都是你值得拥有的……”

 

侠肝义胆、温厚谦和、善良体贴、包容大度,景睿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。

 

在原著中,故事正式开始之时,就是景睿情伤之时。他痴心一片地爱了浔阳医女云飘蓼六年,却始终未能获得佳人芳心,反而亲眼目睹了她嫁给“命中注定”的恋人(卫峥)。如此打击,令景睿心碎神伤,即便有梅长苏的照顾和安慰,也不是数日之间就能尽数抚平的。可是当他不久之后再见到云飘蓼夫妇时,纵然自己伤心难过依旧,可却真心实意地对梅长苏说:“像云姑娘那样善心仁术的好人,自然该有夫妻恩爱的好结果。”景睿的人品心性由此可见一斑。

 

除此之外,书中还有许多细节:梅长苏与景睿、豫津和谢弼三人一起结伴返回金陵,一路上景睿因为梅长苏有体弱不足之症,处处小心照顾;在兰园时,豫津丢了祖传的翠月珏,本来最爱干净的景睿毅然下枯井去给他找了回来;出去郊游,特意给在府中待产的妹妹谢绮细心挑选礼物逗她开心;就连巡防营的普通官兵都惦记着,踏青返程的途中,专门买了整整一锅糖油果子带给他们。

 

不知道的一定会觉得景睿是长袖善舞,八面玲珑,但实际上景睿只是想这么做,无关乎对方的身份地位,只是想这么做,所以就这么做了。如果说这些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,那么再来看看景睿在大是大非面前的表现吧(与书中相比,剧中做了比较多的改编,所以就综合在一起来说吧)。

 

回京路上,景睿同豫津、谢弼还有梅长苏一起,碰到含冤上告的贫苦百姓,景睿当仁不让地伸出援手,丝毫不怕惹祸上身。

 

梅长苏进京,入住谢府雪庐以后,谢弼设计想请皇后出面替誉王施恩招揽,结果却被景睿一力拦下,坚决拒绝。那时书中曾提到了一个细节:谢弼对景睿素日里虽然“哥哥,哥哥”的叫着,彼此之间也确实有着深厚真切的兄弟之情,但从骨子里来说,他并没有真正把景睿当成一个兄长来尊敬和看待。而景睿的性情又出奇的温厚谦和,不仅自小在弟弟妹妹面前从未摆出过兄长的架式,就是平时受一些小欺负也不放在心上。可以说为了自己,景睿从没有与家人起过冲突,可是为了维护朋友,他却前所未有地责备了弟弟。

 

然而,在阻止了谢弼之后,他转头又替谢弼向梅长苏道了歉,解释了谢弼身为世子的不易,请梅长苏不要责怪他。不久之后看到谢弼闷闷不乐,以为他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在暗暗担心,于是当即表示:“闯了什么祸说出来,大哥替你背着。”手足之情一望可知。而谢弼虽然情绪低落,但给出的回答却很有意思:“你以为我是豫津呢?闯了祸要你背。”由此可见,在他们小时候,豫津调皮捣蛋闯了祸,景睿怕是没少替他背黑锅。

 

过了不久,梁帝为霓凰郡主举行的比武招亲开始了,结果横空冒出一个武功奇高的百里奇来。出于对郡主的敬重和关心,哪怕可能会有危险,景睿还是自告奋勇地去挑战了百里奇,只希望能拼尽全力伤敌一二,以便让霓凰多几分取胜的把握。

 

与此同时,悬镜使夏冬结束了对庆国公柏业滨州侵地案的调查,准备返回金陵,结果一路遭人追杀。赶到城郊时,凑巧碰见景睿和豫津。景睿一看周遭形势,本能般地伸手将冬姐和豫津都护在身后,动手之前又赶忙让豫津带着冬姐先走。直到进了城,都还想着要将冬姐一直护送到悬镜司府衙内才能放心。

 

后来朝中形势愈演愈烈,卓鼎风和卓青遥受谢玉指使前去刺杀沈追。景睿之前有所察觉,所以一路暗中尾随,当发现此事时,立即挺身而出以身相代,挡住了卓鼎风刺向沈追的剑。

 

关于朝局和党争,景睿始终不曾涉足其间,但在剧中他曾经三次表达过自己的观点和看法。虽然简单,却是光明正大。君子之风,一览无遗。

 

第一次是刑部假公济私,为了能让犯了杀人罪的何文新逃脱一死,暗中找来一个替身将他换出了天牢,结果却被谢玉揭破,闹得金陵城中人尽皆知。豫津因此忍不住对朝中重臣们大加指责,可景睿却道:“这都是朝臣的错吗?君者,源也。所谓源清则流清,源浊则流浊。如今在朝为官,坦诚待人被视为是天真,不谋心机被视为是幼稚。世风如此,谁人之过?”

 

第二次是他救了沈追之后,回到家中拦住卓鼎风苦苦相劝:“我不懂党争到底是怎么回事。我只知道,为人在世,要分得清黑白,看得清是非。难道爹爹真的想让天泉山庄这把世代相传的宝剑,染上无辜者的血吗?”

 

第三次是卓氏父子一次没能杀了沈追,二次又去沈府行刺,结果卓青遥身负重伤,大败而归。即将临盆的谢绮看着丈夫的伤口惊慌失措,泣不成声。第二天景睿得知此事,直接闯到了谢玉房中去质问他:“虽以孝道而言,不该质问长者,但父亲近来的所作所为,孩儿愈发看不懂,再也不能闭口不言了。君子立世,应以家国为重。请问父亲,您仅以党争立场不同,便指使卓家爹爹,刺杀朝廷重臣,于国而言,可算得上是忠?年关刚过,绮妹又怀有身孕,您又派遣青遥兄长,再踏凶险之地,以致伤重至此,于父而言,可算得上是慈?卓家爹爹因视您为至亲,才会如此信任,如此这般听从差遣呀,父亲!有些手段,实非君子所为。还望父亲能够悬崖勒马,别让两家人与您一起,误入歧途!”

 

只可惜,他们那时尽皆迷途深陷,不知悔改。对于景睿发自肺腑的金玉良言,丝毫也听不进去。还记得当初谢弼想要引梅长苏去拜见皇后却被景睿制止时,梅长苏心中的感慨:对于友情,对于做人的品德,这个年轻人有着他自己简单而又不容更改的原则。如果天下的人都像他这样,那么这个世间也许可以美好许多。


除此之外,更加令人感动的,是景睿在梅长苏来到金陵,日渐卷入权力斗争漩涡之后的态度。

 

梅长苏唇角含笑,将目光慢慢移开。放眼整个京城,除了那些明白他真实目的的人以外,其他的人在知道他已卷入党争之后,态度上或多或少都有变化,哪怕是言豫津和谢弼也不例外。若论始终如一赤诚待他的,竟只有一个萧景睿而已。

 

在别人眼里,他首先是麒麟才子苏哲。而在萧景睿的眼中,他却自始至终都只是梅长苏。

 

无论他露出多少峥嵘,无论他翻弄出多少风云,那年轻人与他相交为友的初衷,竟是从未曾有丝毫的改变。

 

他坚持着一贯坦诚不疑的态度,梅长苏问他什么,他都据实而答,从来没有去深思“苏兄这么问的用意和目的”。此非不能也,实不为也。

 

包括这次生日贺宴的预邀,梅长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年轻人亮堂堂的心思:你是我的朋友,只要你愿意来,我定能护你周全。

 

霁月清风,不外如是。

 

莎士比亚说:“悲剧,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。”景睿的生日晚宴,发生惊天剧变。身世之谜一朝解开,却是那般残忍不堪!景睿他,既不是谢家的孩子,也不是卓家的孩子,而是莅阳长公主与曾在大梁为质子的南楚王爷宇文霖的私生子。卓家人对此事一无所知,但是,谢玉知道,所以便在长公主临盆当日安排杀手前去了结此子性命。不料当时发生混乱,杀手只杀了卓家的孩子,而景睿逃脱了一死。

 

对景睿而言,这两对父母,这两边的兄弟姐妹,是他最最重要的家人,没有什么比他们更重要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,有一天上苍会冷酷地告诉他,他二十多年来所拥有的一切,都只是幻影和泡沫……

 

当时的情景对景睿来说应该是天崩地裂,天塌地陷的。谢玉是作恶多端,咎由自取,不值得同情和怜悯。梅长苏是身负千古奇冤,血海深仇,他的立场和选择也没有能被指责的地方。可是景睿,何其无辜!从小到大一直尊崇敬仰的父亲,不仅对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父子之情,反倒在未出生之时就处心积虑要杀害自己!


通常来讲,遭逢大变,迁怒他人者有,性情大变者有,一蹶不振者也有,可是景睿什么都没有。梅长苏在景睿的生日晚宴上摆了那样残酷的局,可是当他问景睿为什么不恨他的时候,景睿是这样回答的:“我能恨你什么?你只不过是双揭开真相的手而已。真正让我痛心无比的,是真相本身。我不会迁怒于你的。我曾经因为你这么做,非常难过。可是我毕竟已经不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孩子了。我明白了,凡事人总有取舍。你取了你认为重要的东西,舍弃了我,这只是你的选择而已。若是我因为没有被选择就心生怨恨,那这世间,岂不是有太多不可原谅之处?毕竟谁也没有责任要以我为先,以我为重,无论我如何希望也不能强求。我之所以这么待你,是因为我愿意。若能以此换回同样的诚心,固然可喜,若是没有,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。”景睿是如此的通情达理,自己的世界一朝坍塌,所有的伤害自己承受,却丝毫也不迁怒他人。不仅如此,在谢玉被判流刑,启程去流放地时,已知夫婿被害真相的夏冬突然前来。明明谢玉已跟景睿再无关系,景睿却依然挺身而出,挡在了谢玉身前,只为他是母亲和弟弟在意的人,所以抛开自身安危不顾,也不能抛下谢玉不管。

 

后来景睿随着宇文念远走南楚,去探望生父。临走之时,梅长苏来送行。书中是这样写的:经过了这么多事,萧景睿已经深刻地感觉到言豫津以前说的话很对,他与梅长苏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,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对等,缺乏成为朋友的基础。无恨,无怨,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。

 

看到此处,真是五味陈杂,既悲且叹,悲景睿无辜受创,叹梅郎有苦难言。好在,景睿毕竟是景睿。海宴在她所塑造的这群孩子身上寄托了她本人最清明公正的理想,最赤诚纯真的情怀,所以不管世事如何变迁,景睿他始终是那个侠肝义胆、温厚谦和、善良体贴、包容大度的好孩子。至真至善至诚,至宽至厚至达。

 

所以,当南楚归来,真相大白的时候,景睿毅然决然、义无反顾地要将谢玉的手书公告天下,还那七万亡魂一个清白和公道,就如他对母亲莅阳长公主所说:“母亲,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我只知道,面对这样的真相,我不能什么都不做!一代贤王,一代名帅,七万忠魂,多少人心中的清明和理想就这样,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埋葬了?!我知道母亲的想法,可是真相就是真相!或许我们没有能力改变所有被颠倒的黑白,但是至少,我们不能做隐瞒者的帮凶!”

 

所以,于东宫之内,再度见到梅长苏后,景睿能够意识到他来金陵的真正目的,从而对母亲说出:“孩儿当初结识苏兄,就是仰慕他的才华和气度。尽管后来发生了很多事,可我依然觉得,争权夺利不是他的本意。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赤焰冤案的真相。我想或许自始至终,他就是为了这个案子。至于当初投靠谁,辅佐谁,都不过是手段罢了。”经历过那样的打击与伤害,却始终不曾乖戾偏激,不曾愤世嫉俗,依然能够从积极的角度分析问题,以最大的善意看待他人,实在难能可贵!而当莅阳长公主拒绝了太子请她金殿首告的要求之后,细腻敏感如景睿,也能立即体会到母亲心中想要保全自己骨肉的一点私心,因此不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强求母亲大义灭亲,反而给予了最大程度上的理解和支持:“世间之事,多有两难之处。母亲的矛盾跟酸楚,孩儿岂会不体谅?”应该说,是他的理解和支持,让莅阳长公主获得了最大的勇气和安慰,方才最终答应了此事。

 

所以,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,梅长苏问起景睿“一切都还好吗”,景睿能够平静而又坦然地回答说“远离故国,见了一些人,经历了一些事。此刻回想过往,已经能够想得更明,看得更清了”。然后两人相视而笑,就此雨过天晴,云淡风轻了。

 

所谓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景睿当得此语,确是真正的君子如玉。

 

后来见过有读者猜测景睿的结局。毕竟他的身份尴尬,生父是敌国皇子,可他的母亲与他的生父并无婚姻之约,所以他既不能去南楚,又不便继续留在金陵,那么他该怎么办呢?有读者提出:他可能去了江左盟,接替梅长苏做了江左盟宗主,从此跃马扬鞭,仗剑江湖,惩奸除恶,济困扶危。如果事实果真如此,当为景睿浮一大白。

 

当日见到云飘蓼夫妇之后,梅长苏曾经看着景睿自语过:“像你这样纯善的孩子,本来也该有一个好结果的……”所以,相信景睿最终会有个好结果,因为那都是他值得拥有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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